事托他。”
赵达怵生生而去。曹操转身望着城外,隔了良久喃喃道:“士民归附外藩降服,下一步又该如何?”
董昭谨慎道:“操练水军早日南下。”
“这还用你说?”曹操没有回头,“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,出你之口入我之耳,还装什么糊涂?”
董昭当然知道“下一步”指什么,但涉及君臣之大防,曹操若不明说,绝不敢主动提及;听他挑明这才放开顾忌:“主公统一北方,废刘氏宗国不过千里之行的第一步。若以在下之见,两件事可以考虑。”
“哪两件事?”
“扩建邺城,晋升官职。”董昭脱口而出。
他所言扩建邺城不是单纯的修葺,而是暗示曹操应该把邺城建成曹氏天下的国都。皇帝变了国都也要跟着变,一者体现万物为新,二来也是为了脱离原先的政治中心。许都本是颍川郡的一个县,虽屡加扩建仍是不足以体现威严;洛阳焚毁多年,城池破败人迹稀少,要恢复昔日气象非朝夕之功;长安远在关中,豪强纵横民力衰竭,也不甚稳妥。挑来挑去只有邺城地面广大户口殷实,“邺”与“业”音同,象征大业将成;所在魏郡更是与“代汉者,当涂高”的谶语吻合。自从曹操平定河北,邺城成为新的大本营,他不但以领冀州牧的身份辟用了一批新幕僚,还把家眷迁了过来,许都的司空府反倒不重要了。在许都他头上还有个天子,虽是傀儡也得时刻装作恭谨,在邺城却可以任意而为,就连荀彧都无法掣肘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邺城都是新都的不二之选。
“似乎言之过早吧。”曹操虽这么说,口气却不怎么坚决。
董昭早想好应对之辞:“主公戡定北方,若南下荆州扫灭江东,天下太平只在瞬息之间。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,理应早作准备。”
“你所言不无道理。可是洛阳也在修复,也得花不少钱。再扩建邺城又是笔不小的开销,北方刚刚稳定,冀州赋税又订得极低,搞这么多工程……唉,看来老夫要动用家底了。”曹操所谓的家底其实是他封邑的积蓄。他奉迎天子之功受封武平侯,封邑一万户,此后屡建功勋频频加封,如今占武平、阳夏、柘、苦四县,享封三万户,实是天下第一富豪。不过他生活简朴勤俭持家,这么多钱几乎没动用过,前番出征分赠将士的不过九牛一毛。如此庞大积蓄,加上挖掘梁王墓以及接收袁绍府库所得,修城根本不是问题,况且朝廷也不可能一文钱不出。袁绍、袁术也曾豪富,但有了钱大半花来摆谱。曹操有钱却存着,等时机到来用它办事。这是种智慧,也是曹氏“家学”。当年他父亲曹嵩也是一面敛财,一面勤俭持家,存下亿万家资买个太尉当。在用钱方面曹操也是得其父真传。
董昭听他这么说,心下不免好笑——常言道“善财难舍”,固然破费不少,但这笔买卖做成赚来的是天下。虽这么想口上却恭维着:“主公花费私财,令卑职心中难安。”
“那就交给你办了。招一批良匠谋划谋划,先画份草图给我看。”这件事就此敲定,曹操捋了捋胡须,顿了片刻又道,“刚才你还道晋升官职。老夫已位居三公,有假节钺之权,难道官职还不够大吗?”
“主公虽官居司空位至极品,但毕竟与百官同列。古人云:‘爵位不高,则民不敬也;蓄禄不厚,则民不信也。’只有凌驾百僚之上,才能树盖世之名望,也好……”董昭考虑了一下措辞,“也好为日后奠定名分,诸事才能水到渠成。”
“司空不足以号令天下,那应该要一个什么名分呢?”
“以您的功绩,匡扶朝廷复立社稷,古之王公犹可比肩。目前干戈未息,不
便破坏异姓封王之法。不如先居丞相之位,日后渐行其事。”
“丞相!”连曹操本人都吓了一跳。
“不错,废除三公之制,恢复前朝旧法。主公独居丞相,总揽天下一切事务。文武百官理所当然都是您的下属,所有郡县官员都可以直接管辖,表章奏议也无需通过尚书经手了。”董昭所谓前朝旧法,实际是三公制的前身,以丞相、太尉、御史大夫统辖百官。丞相总领一切政务,太尉掌管军戎之事,御史大夫是副丞相,负责监察百官。因为这种制度对皇权威胁太大,汉武帝以后朝廷设立尚书分割相权;到光武中兴之际,干脆废了丞相、御史大夫,改为太尉、司徒、司空三公,名义上是百官之首,实际上政归台阁,三公若无“录尚书事”的兼职,什么权力都没有。曹操之所以能干涉政务,也并非因为他是司空,而是他有“录尚书事”的兼职,能管辖尚书令荀彧,遥控台阁。恢复丞相无异于与百官脱离,让曹操达到一种无所不管,无所不能,独缺天子名分的境地。不过值得玩味的是,旧制有丞相、太尉、御史大夫三个官职,董昭却对另两个只字不提,似乎是暗示曹操,只需要一个丞相,其他的都不必再设。名为恢复旧制,实为变相集权。
“丞相、丞相……”曹操默念了几遍,忽然蹙眉道,“不知为何,只要一提到丞相,老夫就想起昔日董卓自称相国。我这么干,不会有人把老夫比作董卓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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